從天子僭天到君天同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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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中國哲學·從“天子僭天"到“君天同尊"何休刪削《公羊》發(fā)覆李若暉[摘要]今本《公羊傳》昭公二十五年子家駒有“諸侯僭于天子，大夫僭于諸侯，久矣”一句，《周禮·考工記·畫繢》鄭玄注引，則多了“天子僭天”一語，此當為何休注《公羊傳》時所刪。何休刪削“天子僭天”一語，蓋欲與《左傳》“崇君父”爭勝，并得以構造“君天同尊”之新經(jīng)義。追蹤《公羊》“天子僭天”之舊經(jīng)義，是以天子為天所囚禁，不得僭越于天?！疤熳印睘榫糁晃?，有職有責，倘若天子背棄職責，以位足欲，役天下以奉天子，即是“天子僭天”。漢儒明確將諸侯貪、大夫

2、鄙、庶人盜竊之亂象歸因于天子僭天，故“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之本義，當為“子帥以正，孰敢不正”。然自武帝尊崇《公羊》時起，經(jīng)師已諱言此義，至何休刪削，遂致斯義湮滅。后得清儒之力，“天子僭天”一義方重見天日。[關鍵詞]《公羊傳》天子僭天何休君天同尊[中圖分類號]／3234“天子僭天”一語出自《公羊傳》之舊文，意在表明天子居于禮儀之下，如果禮數(shù)上超過制度規(guī)定，便是“僭天”。今文經(jīng)顏、嚴博士由此發(fā)展出“天囚”學說，認為天子為天囚禁，只能在天所允許的范圍內(nèi)行動。可見，這是制約君權的一種學說。但是，這一學說在漢

3、代卻遭到了皇權的擠壓而最終被廢棄，取而代之的是何休的“君天同尊”說。東漢一朝，影響深遠的經(jīng)學體系有二：一是何休刪削《公羊》，建構了“君天同尊”的經(jīng)學體系；一是鄭玄以《周禮》為核心，建構“禮法合一”的經(jīng)學體系。鄭玄之研究者甚眾，何休“君天同尊”的經(jīng)學體系則罕有問津。本文試為之發(fā)覆，以考其流變及與古經(jīng)義的出入。一、《公羊傳》“天子僭天”之輯佚及何休刪削《公羊傳》昭公二十五年：昭公將弒季氏，告子家駒曰：“季氏為無道，僭于公室久矣，吾欲弒之，何如?”子家駒曰：“諸侯僭于天子，大夫僭于諸侯，久矣!”昭公日：“吾何僭矣

4、哉!”子家駒曰：“設兩觀，乘大輅，朱干玉戚以舞大夏，八佾以舞大武，此皆天子之禮也。且夫牛馬維婁，委己者也，而柔焉。季氏得民眾久矣，君無多辱焉?！闭压粡钠溲裕K弒而敗焉。此節(jié)乍觀之，流暢通順，略無疑滯。但清儒浦鏜《十三經(jīng)注疏正字》即抉發(fā)：“鄭《考工記·繪人從“天子僭天”到“君天同尊”·49·職》注引子家駒語有‘天子僭天’句?！雹偃钤妒?jīng)注疏?？庇洝芬嗳眨骸疤剖?jīng)、諸本同?！犊脊び洝贰嬂D之事其象方天時變’注引子家駒日‘天子僭天’，今何本無?！睓z《周禮·考工記·畫繢》：“土以黃，其象方，天時變”，鄭注：“

5、古人之象，無天地也。為此記者，見時有之耳。子家駒日‘天子僭天’，意亦是也。”賈疏：“按《公羊傳》云：‘昭公謂子家駒云，季氏僭于公室久矣，吾欲殺之，何如?子家駒日，天子僭天，諸侯僭天子。’彼云僭天者，未知僭天何事，要在古人衣服之外，別加此天地之意，亦是僭天，故云意亦是也?！编嵭疤熳淤蕴臁币徽Z既不見于今本《公羊傳》，則其歸屬，遂成疑問。學界有二種觀點。一是認為“天子僭天”為《公羊》正文，佚于唐代。孫志祖《讀書脞錄》卷二“公羊傳脫文”條日：“今本《公羊傳》但有子家駒日‘諸侯僭于天子，大夫僭于諸侯，久矣’，而

6、無‘天子僭天’之語，蓋今本脫也，賈氏所見唐本猶有此四字。天子僭天，其義甚精，非秦漢以后儒者所能道也?！睏顦溥_也認為：“《賈疏》引《公羊傳》文為證，是唐本尚未脫也?！?楊樹達，1980年，第78頁)但是阮元《?？庇洝芬蜒约疤剖?jīng)無“天子僭天”，孫詒讓《周禮正義》復指出《大宰》賈疏引亦無。按《周禮·天官·大宰》：“乃縣治象之法于象魏?！辟Z疏：“《公羊傳》云：‘子家駒謂昭公云，諸侯僭天子，大夫僭諸侯，久矣。”’可見唐代《公羊傳》確無“天子僭天”一語，賈公彥本人并未在《公羊傳》中讀到“天子僭天”。至于《畫績》賈疏所

7、引，乃是賈氏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學修養(yǎng)所補出。二是認為“天子僭天”本非《公羊》正文。雷學淇《介庵經(jīng)說》卷一“章句異同”條日：“《禮記·經(jīng)解》引《易》日：‘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謬以千里?！藵h初《易傳》文也?！逼渥宰⑷眨骸啊墩x》以此為《易·系辭》文，程隨沙謂出《易緯通卦驗》，皆誤?！断缔o》今無此文。猶之《考工記》注引‘天子僭天’，疏謂見《公羊傳》，今亦無此文也?？肌洞笫饭孕颉芳岸印斗甭丁?、賈子《新書》并引《易傳》此語，其時緯尚未出，是此文乃漢初《易傳》之說無疑?！崩渍f似辯而實非。“天子僭天”一語與“差若毫厘，謬

8、以千里”并無可比性?！安钊艉晾?，謬以千里”全句皆不見于《周易·系辭傳》，而“天子僭天，諸侯僭天子，大夫僭諸侯，久矣!”作為整體，密不可分，層次井然，決非后儒所作《公羊》傳記之語。且《漢書》卷七十二《貢禹傳》，元帝初即位，禹為諫大夫，上疏日：“魯昭公日：‘吾何僭矣?’今大夫僭諸侯，諸侯僭天子，天子過天道者，其日久矣!”楊樹達日：“禹語全本《公羊傳》，然‘大夫僭諸侯，諸侯僭天子’，皆襲用傳文，‘天子僭天’，禹改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