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教科書與公民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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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者按】本文是傅國涌老師在祝賀袁偉時先生80歲生日時的發(fā)言，簡述了中國教育人在公民教育領域曾經(jīng)所做過的啟蒙努力。可是那些曾經(jīng)啟蒙過我們的常識又被蒙蔽了起來。在全世界都在向著現(xiàn)代文明邁進的歷史洪流中，我們在誦經(jīng)讀典的過程中把“文化復興”演繹成了“文化復古”。公民教科書和公民教育?????我手頭只有二十五種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公民教科書（包括修身、新修身教科書），同時我也看過《教育雜志》1909年到1948年發(fā)表的有關(guān)公民教育的文章，我發(fā)現(xiàn)從晚清到民國，公民教育這條線是非常清晰的。在那個時代，公民教育在我們?nèi)粘Ｉ?/p>

2、當中，已經(jīng)進入到了小學生的層面，意味著在我們這個國家，公民教育不是一個問題，而是一種常態(tài)。二十五種教科書從修身到新修身，到袁世凱死后的中國出現(xiàn)的第一種以“公民”命名的教科書《公民須知》，直到最好的那套教科書，1922年開始啟動、1923到1924年出版的“新學制”中小學教科書，可以證明從小學到初中都有完整的公民教育。???已故中國社科院副院長李慎之先生生也晚矣，他是1923年生人，他上初中時讀的不是“新學制”公民教科書，而是1932年后出版的“復興”公民教科書，那時國民黨已經(jīng)加入了三民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但是仍然

3、很好。李慎之曾經(jīng)多次在發(fā)言和文章中說到，公民教科書對他一生的影響。他之所以在七十歲以后對這個時代有那樣清晰的認識，是跟這些教科書給他的常識有關(guān)系的。他在上海曾親口告訴謝泳，上世紀50年代，“社會的秩序，在很大程度上是靠那些早年受過公民教育的人來支撐的”。原因在于當時中國受過小學以上教育的人中很大一部分讀過那些公民教科書，只是這個鏈條后來斷掉了。???前些年，楊東平先生主持搞了一套《小學公民讀本》，到現(xiàn)在未見使用，也不容易買到，初中的似乎還沒見啟動，所以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真正的公民教育。沒有公民教育的教育體系本身就

4、是不完整的教育，因為某種意義上說，教育，尤其中小學基礎教育，要提供給人的常識教育，是公民教育，是做人教育，是教一個人成為社會的公民，而不是教一個人成為天才。因為教育要提供的是底線教育，而不是高端的教育、成為天才的教育、成為科學家的教育，中小學不可能設定這樣一個目標，大學的目標也不是為培養(yǎng)愛因斯坦而設定的。在一個常態(tài)社會，教育要提供給人的首先是常識教育、公民教育，如果缺乏健全的常識教育、公民教育，你就是把數(shù)理化學得最好又能如何？今天我們的教育迫切需要解決這一問題。?????在我看過的二十五種教科書當中，在小學階

5、段，這些教科書的編者就已清楚地告訴一個小學生——什么是國家、什么是政府、什么是選舉、怎樣成為一個好公民、怎樣成為一個世界公民，它告訴孩子，在家庭中成為一個好孩子，在學校里成為一個好學生，然后成為一個國家的好國民、好公民，國際社會中的國際公民。到了初中就告訴你怎樣過國際生活，什么是國際法、怎樣簽訂國際條約、怎樣解決國際和平問題，等等。?????我在讀1917年初出版的《公民須知》——中國第一本公民教科書時深為震撼，從第一課到最后一課，包括公民、公民之資格、公民之權(quán)利（自由、平等、選舉與從政）、公民之義務（納稅與

6、公債、服兵、守法、教育）、地方自治、國家之組織（國體與政體、立法、司法與行政）等章節(jié)。僅從這個目錄，我們就可感知到，那個時代告訴小學三年級的學生什么樣的公民常識。從清末到民國的五十多年間，并不是只有商務印書館的一套公民教科書，至少還有三套以上由民間出版社出版的、在中國的中小學占主流地位的公民教科書，一套是中華書局出的，還有一套是世界書局出的，這三套是主流。此外，國民政府主辦的正中書局在1941年以后參與了教科書的制作，出版過他們的教科書，品質(zhì)比較低，意識形態(tài)色彩更濃。我還沒有讀到世界書局版和中華書局版的公民教

7、科書，但我覺得他們的水平不會低于商務印書館的版本，因為它們都是后起的出版社，要與商務競爭，分享市場份額，品質(zhì)是第一位的。參與這些教科書編輯的人不僅有張元濟、蔡元培、高夢旦這樣的人，還有周鯁生這樣的法學家，同時也有一些我們今天比較陌生的普通編輯編寫的。但是在他們編的中小學公民教科書中，我已看到了知識分子可以有怎樣的作為。我有這樣一個感覺，也許我們這個時代的知識分子比較追求高遠的東西，能夠“藏之名山、傳之不朽”的東西，要在學術(shù)上追求“高、精、尖”，當然更多的人在追求那些頭銜，因為頭銜可以證明他的成功。但是那個時代

8、的知識分子比較追求對本民族的文明怎么樣有推動，他要把自己的畢生所學獻給這塊土地，他們與這塊土地是共命運的，他們愿意把自己的身份降低為普通人來編這種看似非常簡單的中小學教科書。中小學教科書按照有些人的理解不是大知識分子做的，但那時恰恰是許多大知識分子來做的，所以才能達到那種水準。?????我看了這二十五種中小學公民教科書，從1904年的版本看到1947年的版本，有很多的感觸，毫無疑問，那是本民族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