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勤：中國學術(shù)的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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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國學術(shù)的源起——兼談孔子之“集大成”李學勤　發(fā)布時間：2008-06-3010：50　光明日報今文經(jīng)學學派為尊孔起見，說中國學術(shù)的主要來源是從孔子開始的。在孔子以前，是“萬古如長夜”。《禮記》中的《文王世子》，它講在唐虞的時候就有了學校，叫“成均”，現(xiàn)在韓國還有“成均館大學”，為什么叫“成均”呢？中國的經(jīng)學和子學從來是并行的，經(jīng)是更早形成的，經(jīng)以外各家就是“子”啦，也包括儒家在內(nèi)。岳麓書院國學講會（第六講）光明日報國學版　湖南大學岳麓書院聯(lián)合主辦時間：2008年4月14日地點：湖南大學岳麓書院明倫堂演講

2、人簡介：李學勤，1933年生于北京，就讀于清華大學哲學系?，F(xiàn)任清華大學教授、國際漢學研究所所長，“夏商周斷代工程”專家組組長、首席科學家，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歷史評議組組長。主要著作有《殷代地理簡論》（1959）、《走出疑古時代》（1995）、《古文獻叢論》（1996）、《四海尋珍》（1998）、《夏商周年代學札記》（1999）、《重寫學術(shù)史》（2001）、《中國古代文明研究》（2005）等20余部及學術(shù)論文約500篇。關(guān)于中國學術(shù)的起源和早期發(fā)展的一些問題，歷來是一個爭論不休的問題。這個爭論可以追溯到很早，

3、不過它真正成為一個學術(shù)界的重大問題并引起爭論，以我個人的看法，是在清代中葉后。為什么在清中葉以后？大家知道，在清中葉以后，逐漸興起一個叫“今文經(jīng)廖平像學”的學派，今文經(jīng)學學派的一個很突出的特點，就是他們?yōu)樽鹂灼鹨?，說中國學術(shù)的主要來源是從孔子開始的。在孔子以前，是“萬古如長夜”，沒有學術(shù)。所以從推尊孔子出發(fā)，今文經(jīng)學派更多地把孔子以前的學術(shù)傳統(tǒng)，越來越加以貶低，越來越加以淡化，甚至于否定。這個發(fā)展趨勢從今文經(jīng)學興起之后越來越強化。強化到最極端的例子，我想在座的老師同學都是很熟悉的，就是四川井研的廖平，即廖

4、季平。廖季平先生跟我們湖南有很大關(guān)系，大家知道，他出身于四川的尊經(jīng)書院，受業(yè)于王闿運，王闿運是一位今文經(jīng)學家，可是王闿運先生沒有他這樣的觀點。到了廖季平先生，他的經(jīng)學有六變，越變孔子的地位就越高，越變孔子以前的學問就越少，到了最后，他居然提出中國漢字是孔子造的，孔子以前是沒有漢字的，孔子以前的字可能和西方的字一樣，是橫著寫的，到孔子出來之后，孔子造了六書，造了漢字，中國才有了文化。我想這一點，已經(jīng)將中國學術(shù)的源起問題講得特別極端了，這個論點和我們歷史上傳統(tǒng)的觀點是完全不同的，比如孟子就說過孔子是“集大成”

5、者，什么叫“集大成”，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總結(jié)前人?？鬃又詡ゴ螅且驗樗抢^往而開來，他開辟了一個新的時代，同時他也總結(jié)了過去。這與廖季平先生講的，恐怕就完全相反了。如果什么都從孔子開始，那還叫什么“集大成”？也不能叫他“大成至圣先師”了。一　　古書里說得很清楚，在孔子以前有一個很長的學術(shù)傳統(tǒng)。我們以前讀書的人總要讀《漢書·藝文志》，《漢書·藝文志》講“諸子出于王官”，諸子都是從王官而來。再看其他史書里面，關(guān)于孔子以前有很長的學術(shù)文化傳統(tǒng)這一點沒有懷疑。比如今天我們坐在書院這里，書院是怎么來的呢？我想根

6、本是從孔子杏壇講學而來，這就是書院的一個模型。后人根據(jù)孔子講學設計一個制度，建立書院。可是書院還有另外一個學習的模型，就是中國自上古以來的學校制度。書院是和上古的學校制度不同的，它一方面參考了上古的學校制度，同時又考慮到自孔子以及七十二賢以來的講學制度，由此形成了書院。我在岳麓書院說這種話是班門弄斧了，這里是中國書院史研究的中心了。可是中國的學校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這在古書上是說得很清楚的，大家可以看一下《禮記》中的《文王世子》，它講在唐虞的時候就有了學校，叫“成均”，現(xiàn)在韓國還有“成均館大學”，為什么

7、叫“成均”呢，也沒有一個很合理的說法。近代以來大家都說古書未必可信，是后人的說法，不一定可靠。我想最好的發(fā)現(xiàn)就是我們終于在甲骨文里發(fā)現(xiàn)了“太學”，“太學”在殷墟小屯南地甲骨里就有了。這是非常重大的發(fā)現(xiàn)。不要看只有兩個字，它很確切地證明了至少在商代的晚期已經(jīng)有了太學。我們中國的大學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在我看來一直可以追溯到西漢的太學，并由此再追溯到商代。成均館大學一角　　2005年的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件西周初年的青銅器，是一件方鼎，叫“榮仲方鼎”。這件方鼎上有銘文，很清楚地告訴我們當時學校的情況。最近我才知道

8、榮仲方鼎不是一件，還有一件，銘文是一樣的，不過第二件花紋比較清楚。鼎的時代是西周成康時期的，我把銘文寫一下：　　王作榮仲序，在十月又二月生霸吉庚寅，子加榮仲錫庸(？)一、牲大牢。已巳，榮仲速內(nèi)(芮)伯、(胡)侯子，子錫白金(鈞)，用作父丁彝。史。榮仲方鼎銘文拓片　　先看“王作榮仲序”，“序”就是學校，這個字大家有點疑問，有人說念“宮”，其實甲骨文中的“宮”從來沒有這么寫，這是個“序”字。要是它念成“宮”，整個銘文都讀不懂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