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歌》、《代記》和北魏國史——國史之獄的史學史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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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代歌》、《代記》和北魏國史——國史之獄的史學史考察　　【提要】流傳于北魏宮掖與鮮卑貴族間的《代歌》，是拓跋族的民族史詩。道武帝時修撰的北魏早期歷史《代記》，主要當是依據(jù)《代歌》?！段簳ば蚣o》大體是以《代記》為本。輯集《代歌》和修撰《代記》的重要人物是鄧淵。由于鄧淵冤死，崔浩死于國史之獄，北魏一代史學衰微，史官視修纂北魏前期歷史為畏途?？疾臁缎蚣o》的來歷，可以看出拓跋族面對其民族早期歷史的某些問題時陷入的痛苦與窘境。這是中古時期民族融合浪潮中值得重視的一個案例。　　【關(guān)鍵詞】北魏　代歌　代記　鄧淵　崔浩一、《真人代歌》釋名　

2、　讀魏收書，留意到《樂志》所載《代歌》問題[1]。《樂志》謂“凡樂者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掖庭中歌《真人代歌》，上敘祖宗開基所由，下及君臣廢興之跡，凡一百五十章，昏晨歌之，時與絲竹合奏。郊廟宴饗亦用之?！蔽也欢魳泛鸵魳肥罚怯X得代歌內(nèi)容從“上敘祖宗開基所由，下及君臣廢興之跡”看來，應(yīng)該就是拓跋史詩，很有史料價值，值得讀史者探究。只是歌詞散失殆盡，研究《代歌》本身已不可能，只好當作史學史上的一個話題來對待，看看能否發(fā)掘出一點有用的東西?！　　稑分尽匪f的“時”，意指代歌進入北魏樂府之時。因為代歌本是鼓吹樂，馬上奏之，只有入

3、樂府后始“與絲竹合奏”，才能脫朔漠土風而登進于廟堂宴饗。北魏始設(shè)樂府，年代甚早。魏平中山，晉伶官樂器屢經(jīng)轉(zhuǎn)徙遺散之后而得留存者，多入代北，理當設(shè)官司理，但只是草創(chuàng)而已，樂工、器物、樂譜、歌詞都遠不完備。輯集代歌之事似乎與設(shè)樂府大體同時，有代歌之輯即有樂府?！稑分尽窋⒋枋掠谔炫d元年至天興六年（398—403）之間。以后拓跋破赫連，平?jīng)鲋荩ㄎ饔颍蒙詮V，樂府漸有規(guī)模。孝文帝務(wù)正音聲，搜求古樂，樂府始盛。樂府音聲審定，器物調(diào)適，歌詞取舍，編撰次第諸事，魏初鄧淵首居其功，以后續(xù)成者則有高允、高閭等人。　　代歌，《隋書》卷14《音

4、樂志》未曾特別言及。但《隋書》卷32《經(jīng)籍志》小學類有《國語真歌》十卷，無解釋，姚振宗《考證》亦無說。我認為應(yīng)當就是指代歌一百五十章。國語即鮮卑語，代歌是用漢字寫鮮卑語音而成。至于真歌之名，下面再作解釋。《經(jīng)籍志》還有《國語御歌》十一卷，不知是否與代歌有關(guān)系。　　《舊唐書》卷29《音樂志》、《新唐書》卷22《禮樂志》都有代歌資料，又稱北歌。這是由于兩唐樂志在有關(guān)部分列敘四夷之樂，入代歌于其中的北狄樂中，故有北歌之名。北魏遷洛以后對于拓跋舊物都以代、以北為稱，所以北歌、代歌同義。兩唐樂志都說北歌是“燕魏之際鮮卑歌”。狹義地說，所

5、謂“燕魏之際”，當以道武帝皇始元年（396）建天子旌旗、取并州、奪中山，至天興元年（398）克鄴、滅后燕、定都平城為基準，北歌輯集當在此時；而所謂“鮮卑歌”是總括此時鮮卑各部之樂而言，包括以拓跋為主的代歌在內(nèi)。廣義地說，它也可能泛指十六國至北魏后期的胡歌胡樂，在燕魏之間以至魏末較長的時間之內(nèi)陸續(xù)輯成。魏志所敘大體符合狹義的要求。兩唐志所敘燕魏之際鮮卑歌，在這兩方面都顯得混亂，只能從廣義方面來理解?！　商茦分径颊f北魏樂府代歌，到周、隋之世與西涼樂雜奏，原有的代歌一百五十章由于只有鮮卑音而無漢譯，理解者越來越少，以至逐漸失傳，至

6、唐時只存五十三章，而名目可解者只有六章。兩唐樂志錄有六章名目，即“慕容可汗”、“吐谷渾”、“部落稽”、“鉅鹿公主”、“白凈王太子”、“企喻”。郭茂倩《樂府詩集》卷25《橫吹曲詞》錄載了幾章漢譯歌詞。從這幾章漢譯歌詞看來，兩唐樂志所說到的代歌內(nèi)容與發(fā)展情況，大大超越了《魏書·樂志》所說的代歌，所敘可解者六章與《魏書》不能吻合，時代較晚，也不是道武帝先人有關(guān)事跡。證據(jù)如下。“部落稽”，十六國時稱山胡，魏時只一見，稱步落堅，在《北史·爾朱榮傳》中；至于正式見到步落稽的稱呼，已是北周之事了[2]?！扳犅构鳌保杜f唐書·音樂志》說似是

7、姚萇時歌，其詞華音，與北歌也不合?！捌笥鳌?，據(jù)《樂府詩集》卷25引《古今樂錄》，其四曲之一是苻融詩，不涉及鮮卑。所有這些，與《魏書·樂志》所說代歌“祖宗開基”、“君臣廢興”的鮮卑史實都不是一回事。不過，舊志又說“其不可解者咸多可汗之詞，此即后魏世所謂簸邏廻者是也。其曲亦多可汗之詞”。此事在隋志中也有相應(yīng)記載，可以確認為魏世之作。隋志謂“天興初吏部郎鄧彥海（淵）奏上廟樂，創(chuàng)制宮懸，而鐘管不備，樂章既闕，雜以簸邏廻歌”。簸邏廻即是大角及其所奏，北狄鼓吹之樂，馬上用之。所謂“不可解者多可汗之詞”，似內(nèi)容為歷代鮮卑君主言語行事，這與魏

8、志所謂“祖宗開基”、“君臣廢興”或者可以合轍?！　∫陨系馁Y料和解析，使我理解到唐樂府中的北狄樂、鮮卑樂、代歌，是三個大小范圍不一的名稱。北魏代歌一百五十章，唐以前多半陸續(xù)散失，也有新章羼入，所以唐志所說的代歌已不全是北魏時的原貌了。所謂唐時尚存而又可解者六章，其中的“步落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