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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疑”的智慧和文體——“我的閱讀史”之契訶夫》由會員上傳分享,免費在線閱讀,更多相關內(nèi)容在學術論文-天天文庫。
1、“懷疑”的智慧和文體——“我的閱讀史”之契訶夫 重讀將損失些什么 60年代初的幾年里,我曾經(jīng)沉迷于契訶夫的小說和劇本:那是大學畢業(yè)前夕,和畢業(yè)參加工作的那幾年。那個時候,也可以說是兩個“革命高潮”之間的“間歇期”?!按筌S進”還是昨天的事情,但在心里仿佛已變得有些遙遠;而另一次以“文化”命名的“革命”,則還沒有降臨?! ≡谶@個悄悄到來的時間夾縫中,即使你并未特別留意,“變化”也能夠覺察。日子變得有些緩慢,心情也有些松弛。不再有無數(shù)的場合要你表明態(tài)度、立場。你為過去居然沒有留意冬日夜晚湖面冰層坼裂的
2、巨大聲響而驚訝,你開始聞到北京七八月間槐花滿樹的濃郁香味。你有了“閑適”的心境傾聽朋友愛情挫折的敘述,不過還沒有準備好在這類事情上進行交流的語言。你經(jīng)常有了突然出現(xiàn)的憂傷,心中也不時有了難明的空洞的感覺?! ≡诖酥暗?959年冬到60年春,你正讀大四。年級四個班被派到京郊農(nóng)村參加“整社”運動;這是58到59年數(shù)不清次數(shù)的下鄉(xiāng)的一次。你的班分散住在平谷縣望馬臺、甘營兩個村子里。為了反擊“右傾機會主義”,便在甘營的小學教室舉辦歌頌“三面紅旗”(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的圖片展覽,班里讓你編寫漫畫、圖
3、表上的說明文字。從地里收工吃過晚飯之后,每天總要忙到午夜的一兩點,如此十多天。深夜,你拿著手電筒和木棍(老鄉(xiāng)說常有狼出沒),獨自回到相距四五里地的望馬臺住處。走過積雪有幾寸深的空曠寂靜的田野,你看到遠處海子水庫(“市場經(jīng)濟”時代它的名字改為“金海湖”)工地朦朧的燈光,表明“大躍進”的規(guī)劃仍在進行。但你感受到村莊已被蕭條、寒冷、饑餓的氣氛籠罩。聽著雪地里仿佛不屬于你的吱吱的腳步聲,你想起另一個班一個同學的自殺身亡:他經(jīng)受不了“整社”運動的火力猛烈的批判。聽到這個消息,正編寫著那些解說詞的你,瞬間隱隱有
4、了一種負疚的感覺。雖然你很快將這種“錯誤的情緒”驅(qū)趕開,卻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那可憐的智力,和同樣可憐的感情“容器”,已無法應對、處理這種種紛雜的現(xiàn)象和信息。 當時,同班的一位同學,正好有一套分冊的契訶夫小說選集(上海平明、新文藝版50年代版)。它們陪伴我度過那些年許多的夜晚。這個期間,也陸續(xù)購買了此時人文社出版的《契訶夫戲劇集》(1960),《契訶夫小說選》(上、下,1962),《回憶契訶夫》(1962)。小說集是汝龍先生的譯文,劇本譯者則分別是麗尼、曹靖華、滿濤先生。當時沒有讀到焦菊隱先生的譯作。我
5、的這幾本書“文革”期間被同事借走并多次輾轉易手,待到想收回時,小說選的第一冊和《回憶契訶夫》已不見蹤影;上面有我當年閱讀的各種痕跡,這讓我感到有點可惜。因為和教學、研究沒有直接關系,當時并沒有認真想過喜愛這些作品的原因。記不清是從《醋栗集》還是《新娘集》開始的。那種平淡、優(yōu)雅,卻有韻味的語調(diào)吸引了我。自然,還有大家都說到的那種契訶夫式的憂郁和詩意。那種將冷靜和內(nèi)在的溫情包容在一起的敘述,對我來說有難以分析的奇妙;就像80年代初第一次聽到拉赫瑪尼諾夫的音樂,驚訝于悲愴和輝煌能這樣的交融在一起。60年代
6、初我二十出頭,自然又很容易和契訶夫作品中對生活目的、意義的苦苦思考,對一種有精神高度的生活的爭取,以及愛情的期待、破滅等的講述發(fā)生共鳴。回想起來,當時的喜歡,如果套用現(xiàn)在的話,那是在向我展現(xiàn)一種“新的感性”,一種與我經(jīng)常接觸,也曾經(jīng)喜歡的夸張、堅硬、含糊的文體相區(qū)別的文體,后者就像《第六病室》中說的,“總是涂上濃重的色彩,只用黑白兩色,任何細致的色調(diào)都不用”。這種“新的感性”所教給我的,是我不大熟悉的那種對細節(jié)關注,那種害怕夸張,拒絕說教,避免含混和矯揉造作,以真實、單純、細致,但柔韌的描述來揭示生
7、活、情感的復雜性的藝術。剛畢業(yè)的那幾年,我給文科低年級學生上“寫作課”,便把我從契訶夫那里感受并充分認同的這種“文體”,有些絕對化地當成藝術準則傳授給學生。我本來想選他的《在流放中》作為范文,但擔心思想情調(diào)過于“低沉”,便換為在“當代”得到認可的《萬卡》。作為這種藝術理想的補充和延伸,在課堂上我講孫犁的《山地回憶》、《鐵木前傳》語言的簡潔、精致,講從朱德熙先生那里“販”來的對趙樹理、毛澤東在語言運用精確、傳神的分析[1]。這種閱讀繼續(xù)到64年。隨后發(fā)生的批判運動,和“文革”的發(fā)生,讓我放下了契訶夫,
8、和許多人一樣,不同程度投身到這場“革命”中去。這種轉變,在個人的生命中也可以說是一種“轉折”,其實也包含著“自然”地、順理成章的因素?!拔母铩逼陂g我沒有再讀過契訶夫的作品;但到了“改革開放”的八九十年代,同樣也沒有。除了“新時期”紛至沓來的各種書籍的吸引力之外,有時候也有一種擔心。通常的理解,名著的重讀將可能加深原有的感受、理解,但我更明白也很可能會損失一些東西。多次的經(jīng)驗告訴我,重讀時既有可能因為有新的發(fā)現(xiàn)而欣喜,也會疑惑當年為什么會有那樣的感動而慚愧。后面一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