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與地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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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方言與地域文化廈門大學(xué)中文系李如龍按照中國的習(xí)慣，方言是在一定地域通行的、同共通語有所差異的話。就一般情況來說，在一定的地域形成了方言，同時也形成了地域文化。作為文化的載體，方言和地域文化在形成過程中是相互依賴、相互促進的。英國語言學(xué)家帕默爾說：“語言忠實地反映了一個民族的全部歷史、文化，忠實地反映了它的各種游戲和娛樂、各種信仰和偏見?！保ā墩Z言學(xué)概論》，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版）語言反映民族文化，方言反映地域文化，其中的規(guī)律是一樣的，前者是整體，后者是分體，二者之間是大同和小異的關(guān)系。因此，研究語言，不了解民族文化就不能有真切的理解，研究方言也必須關(guān)注地域文化；換一個角

2、度看，要了解民族文化或地域文化，透過語言和方言這個載體便是一條便捷的途徑。當(dāng)代人文社會科學(xué)的新成就正是許多交叉學(xué)科相互滲透、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本文討論方眼與地域文化的關(guān)系，希望學(xué)語言學(xué)的擴充文化的思路，學(xué)人文社會科學(xué)的也來留意自己的方言母語，共同作些考察和交流。一、方言與地方歷史方言是歷史上形成的，現(xiàn)存的方言的許多特征只有聯(lián)系地方史料才能正確理解。閩方言的語音以保存上古音多而著稱，滂讀同龐，展讀同典，就是“古無輕唇、古無舌上”的留存。為什么全國方言中唯獨閩方言保留這兩個上古音的特點呢？這就要從閩語的形成時代以及后來偏安一角、又逐漸走出海洋向外發(fā)展的歷史去尋找解釋。東南方言的

3、單音詞多、音節(jié)界線分明，應(yīng)該同古百越語及后來的壯侗、苗瑤諸語言的共處有關(guān)；北方漢語的翹舌音多以及輕聲、兒化等現(xiàn)象，可能與阿爾泰語言的影響有關(guān)，這是民族共處和融合對語言的作用。桌子在東南方言中叫枱（上海、廣州）、床（潮州、海南）、盤（邵武）。這是古來桌子的制作史的記錄，先秦席地而坐，以盤為桌，漢唐的床和幾一樣矮，可臥可坐，可寫字辦公，以后有了長腿才叫卓（桌是后起字）,卓就是高的意思。稱為“枱”，可能反映的是倚墻所制的固定的桌子。至今普通話的“琴床”、山西長治說的“盤床”、浙江紹興說的“桌床”也還都保留了“床”的舊制或舊義。從潮州到海南，那里的人都自稱祖上來自福建莆田，然而在

4、正史、野史中都難以找到具體記載，但是一些方言詞匯卻明白反映了潮州、雷州、瓊州的閩南話是和莆田、仙游一致、而和漳泉不一致的事實：除桌子稱床之外，還有白肉（肥肉）、地生（花生）、沸水（開水）等。原來莆田也屬于閩南話，宋以后才同泉州分立，而潮州、瓊州各地閩南話連早期莆仙話的特點也保留下來了。可見，口口相傳的方言詞有時比地下文物和史籍更能說明歷史。福建境內(nèi)有閩、客、贛、吳各種方言，詞匯差異甚多。唯獨紅薯都稱“番薯”，無一例外，而且旁及客粵諸方言，也相當(dāng)一致。原來這種作物是明代閩南華僑從菲律賓帶來種植的，由于耐干旱、產(chǎn)量高，在東南丘陵地區(qū)就很快普遍推開了，后來也傳到了北方，因為年代

5、較晚，在官話區(qū)改稱為地瓜、紅苕、白薯。這是方言詞記錄了農(nóng)耕史的典型例證。山東曲阜方言謂“說話在理”為“子曰兒”，這當(dāng)然反映了人們對老鄉(xiāng)、老祖宗孔夫子的絕對崇敬；金華吳語喻只說空話，辦事不實在的人為“伯嚭”，也因為這位趙國宰相是他們熟悉的歷史名人、大老鄉(xiāng)。還有閩語區(qū)大家都知道的“媽祖”“天妃”，也進入了口語中，1比如泉州人把面目威嚴的女人喻為“天妃媽”。這些都是由于歷史人物在當(dāng)?shù)赜猩钸h影響，因而在方言里留下的印記。北京市十萬分之一的地圖中可以發(fā)現(xiàn)100多條與森林和動物有關(guān)的地名（榆林、梨園、黑棗溝、鹿叫、豹峪），說明早期的京畿是林木繁茂、虎豹出沒的地方。廣東中部則有許多像白

6、鶴洞、鶴邊、鶴州、鶴溪、鶴田等地名，有的學(xué)者以為與粵中古俗“雞卜”“鳥田助耕”的傳說有關(guān)。這說明方言地名往往是當(dāng)?shù)貧v史事實的見證。二、方言與地理環(huán)境人類各種群落的社會生活都是在特定的地理環(huán)境中展開的，語言和文化的形成和演變打上了這種環(huán)境的深刻烙印。不同的環(huán)境決定了不同的生活方式，反映在方言中則有不同詞匯手段的稱述。隨著環(huán)境的變化、社會生活的變遷，方言詞匯有的相應(yīng)地更替了，有的則固執(zhí)地傳承下來。不論是不同地理環(huán)境造成的方言差異，或者是不同時代的環(huán)境因素造成的語言變遷，對于方言的研究都是十分重要的。就文化史的方面說，從方言詞匯也可以得到許多有益的啟發(fā)。由于氣候的不同，南方種水

7、稻、牛拉犁、吃大米，有關(guān)水稻耕作的各種名物、農(nóng)事、主副食品各稱及其制作方法等，各地有同有異，名目繁多。北方以麥類為主，驢馬趕腳，吃面食，所用方言詞是另外一套，而且同是官話區(qū)內(nèi)又有各種不同。在日常生活里也有許多類似的反映。北方說洗澡、抹澡，“澡”的本義只是洗手而已，從吳語而南，說洗浴、汰浴、洗身、洗湯，“浴”的本義才是洗身；到了回歸線以南就說沖涼了。與此相關(guān)，南方不見冰雪，管冰叫霜（廈門），或叫雪（廣州），哪怕是后起的新詞也要按照原來的套路創(chuàng)造，廣州話還說雪條（冰棍兒）、雪糕（冰淇淋）、雪柜（冰箱）、雪藏（冰鎮(zhèn)）、雪屐（冰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