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的帝王與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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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明代的帝王與妖道明代諸帝，多沉溺方術(shù)，或迷妖道，或信番僧，結(jié)果擾亂國政，蠹蝕民生，遺禍無窮，如學者楊啟樵所言：“(方士)此輩多緇黃者流，雖托名宗教，實售其妖誕粗疏之術(shù)。顧歷代帝王信奉者甚眾……以是怪迂茍合之徒得夤緣登進，或市恩修怨，或交接奧援而亂國政”。為簡化論述，本文單及方士中的妖道，暫不及妖僧。實際上二者雖念的口訣、做的法術(shù)不同，但在以術(shù)蠱人上并無大異，舉其一即可反其三。明初太祖為鞏固政權(quán)，排斥異端，嚴防僧道，控制度牒，甚至曾將數(shù)十“問題僧人”埋于泥潭，僅露其頂，以大斧削之，喚作“鏟頭會”。太祖之后的明代諸帝，卻幾乎無一不沉溺

2、方術(shù)，成化、正德、嘉靖、隆慶諸帝等即位之初都有抑制僧道之舉措，但后來無一不反彈，尤以嘉靖崇拜道教方術(shù)為最，甚至以能否撰寫道教青詞來決選歷屆內(nèi)閣首輔。妖道登攀皇室之手段，花樣百出，狂魔亂舞，但歸納起來無非兩方面：一是滿足其人欲需要，二是滿足其權(quán)術(shù)需要。滿足人欲，直白地說就是滿足性欲。明代諸帝多好房中術(shù)這一口，仁宗在位不到一年即猝死，極可能就死于道教的春藥。成化、正德帝也好媚藥、淫術(shù)，成化帝是僧道的春藥都吃，正德帝則主要吃番僧的春藥。到了嘉靖帝，吃的簡直就是道教春藥大全了。邵文節(jié)、陶仲文是嘉靖帝最愛的兩個妖道，進的春藥方子也是五花八門

3、，甚至有以嬰兒初生口中血制春藥餅子的。頭牌春藥要算所謂“紅鉛”，即選十三四歲美貌童女，收集其第一次月經(jīng)，用烏梅水及井水、河水攪澄，七度曬干，合以乳粉、辰砂、秋石等藥，以補腎壯陽。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秋石，乃以童子尿加石膏熬煉如雪，而且必須在秋天提煉。為了煉紅鉛，嘉靖二十六年(1547)二月，世宗從民間選8-14歲少女300人入宮，三十一年十二月又選300人，三十四年九月再選10歲以下童女160人。這還只是不完全記載，全部的“藥渣”當在千人以上。不過吃紅鉛很容易吃出問題，世宗運氣好或者身體好沒吃死，只是差點被“藥渣”宮女帶隊勒死。后來

4、的泰昌帝身體本虛弱，又荒淫無度，結(jié)果就吃紅鉛吃死了，史稱“紅丸案”，乃明三大疑案之一，也是當時朝臣爭訟不休的對象。晚明黨爭，實始于此?；适业挠斎徊恢谷擞?，還有權(quán)力欲。明成祖起兵靖難奪權(quán)，就有一幫妖道妖僧盤旋其身側(cè)，他自己還曾披發(fā)仗劍，以喚玄武神相助。以今日眼光來看，明成祖利用方士主要是解決兩個問題：一是其政權(quán)的合法性，通過方士的相術(shù)、讖緯之說等，確定九五之尊的天命；第二是其個人的心理寄托。什么龍形鳳姿一類的鬼話，成祖本人也未必信，但可以形成心理暗示，獲得強大的精神動力。后來成祖得天下，立刻在武當山大修廟宇，以謝玄武大神。成祖是

5、奪權(quán)的特殊例子，另有帝王應(yīng)用妖道等方士是出于專權(quán)的考慮。明太祖有不立宰相，軍權(quán)統(tǒng)屬中央、禁止生員議政等措施，明代中央集權(quán)程度因之較此前歷代更強，但分權(quán)的制衡仍隨處可在。譬如內(nèi)閣，再如言路，甚至組織人事，都未必是皇帝可全盤掌控的。對此情形，帝王自然也有手段。前面說過，嘉靖歷屆內(nèi)閣首輔，竟取決于是否會寫道教青詞，以及信教是否虔誠，這實際上是在以宗教手段削弱內(nèi)閣的獨立性或與皇權(quán)的對抗性，如此決選的內(nèi)閣首輔，多被帝王玩弄于股掌之間。再如憲宗，用方術(shù)打破游戲規(guī)則，升遷不依常秩，只憑中旨授受，最初破格提升的官員成分還多樣，到后來主要是妖道、妖

6、僧。在成化帝執(zhí)政的20多年間，傳升僧道為官之旨竟達300多道，如此自然形成一個以方術(shù)為紐帶的權(quán)力集團，皇權(quán)則獲得較傳統(tǒng)政治更隨心所欲、上下其手的操作空間。滿足帝王之欲，妖道反過來也能滿足自身的欲望。妖道收獲的回報主要是金錢與名位。金錢方面，像前面提到的明成祖武當山大修廟宇，花費奇多。王世貞《名卿績記》稱，成祖遣使去武當山建玄武宮殿，楣柱甃甓悉用黃金，是時天下黃金幾盡。嘉靖帝是道教在明代諸帝中的頭號粉絲，更是喜歡巨資營建齋宮秘殿，以致大臣劉魁上疏抨擊說，“一役之費，動至億萬，土木文繡”，結(jié)果肥了妖道和包工頭，所謂“道流所居，擬于宮禁

7、”、“匠作班朱紫”?！度f歷野獲編》中還有道士在舉醮時揩油的故事，頗有趣，也可側(cè)面反映妖道斂財無所不用其極之一斑。嘉靖時宮中打醮用純金泥作書，操筆者就用大筆，每次蘸滿，寫兩下就換筆，寫完一門壇匾對，常要換數(shù)十支筆，回家后慢慢清理筆里的金泥，可得不下數(shù)十兩。至于名位方面，妖道也每有斬獲。前已提及，成化朝被破格傳升的妖道，至少不下數(shù)百人。而像嘉靖朝的妖道邵元節(jié)、陶文仲，所獲名位就更高。邵是其時的“道教總領(lǐng)”，后來邵更官至禮部尚書，且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父母、師徒皆得授高官隆爵。至于陶文仲，是當時的首席春藥大仙，官運同樣亨通，累擢至恭誠伯

8、，時人分析說，“蓋陶之術(shù)，前后授受三十年間，一時圣君哲相，俱墮其彀中”。說“圣君哲相，俱墮其彀中”，是為尊者諱，差不多等于說皇帝晚年是被壞人蒙蔽了。明代妖道與皇室，其實是一拍即合、相互利用的關(guān)系。妖道借方術(shù)以進，獵取功名利祿，皇室則借方術(shù)滿足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