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詩經的再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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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關于《詩經》再評價的幾個問題夏傳才詩經學在中國有兩千多年的歷史，近百年的現(xiàn)代詩經學，是對傳統(tǒng)詩經學的繼承、革新和發(fā)展，完成了《詩經》研究的一次重要轉型，從觀念到方法，都發(fā)生了質的飛躍。現(xiàn)代詩經學前輩大師們作出了不可磨滅的革命性的貢獻，使受益的我們，對《詩經》的認識脫離傳統(tǒng)的桎梏而大大提高了。他們的學說達到他們時代的認識高度，還有待我們豐富和發(fā)展，其中某些觀念和論斷的偏頗，也有待我們來更新。一、《詩經》是一部什么書？《詩經》是一部什么書？古人說它是“圣經”，早已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中受到激烈的批判。那時的大師們稱它是“民歌總集”，最有影響的當是胡適先生，他說：“《詩經》并不是一部經典，確實是一部

2、古代歌謠的總集”[1]。當時古史辨學派諸君或稱“民歌總集”，意思是一樣的。從胡適到古史辨派，他們撥開籠罩在《詩經》上的兩千年迷霧，掃蕩封建性的說教，為恢復《詩經》的本來面目作出貢獻。他們的“民歌總集”說，對中國現(xiàn)代詩經學，乃至歐美的學者，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在國內，二十至四十年代的學者研究《詩經》，大多研究《國風》中的“民歌”。如聞一多先生，他只研究《風》詩[2]。研究《雅》詩《頌》詩的學者極為少見，說《詩經》是“民歌總集”或“歌謠總集”，就把《雅》、《頌》視而不見地撇開了。在法國，社會學家、漢學家葛蘭言（P·MercelGarnet）的《中國古代的節(jié)目與歌謠》是西方文化人類學《詩經》研究的開創(chuàng)

3、性著作，他把全部《詩經》作為古代的歌謠。這部書1919年出版法文版，1932年在英國美國同時出版英文版，1942年又譯為日文在東京出版，[3]引起熱烈的反響。在俄國，從19世紀末的漢學家王西里院士（瓦西里耶夫B·Bacnjlbeb）到20世紀中期的漢學家費德林院士（H·T·ФеЛоренко），在他們的《詩經》論著中都稱《詩經》是民間的樂歌，《國風》全部是歌謠，所以《詩經》是中國古代民間口頭創(chuàng)作的典籍。直到20世紀70年代，美國華裔學者王靖獻著《鐘與鼓———口頭詞組《詩經》研究》[4]，運用西方研究歐洲上古中古民歌的套語理論（帕利—勞德理論）來研究《詩經》將它全部作為口頭歌謠創(chuàng)作。50年代以后

4、的中國，《詩經》的“民歌”說更盛極一時。論者們首先確定《國風》是民歌，而《國風》160篇占全部《詩經》的多半，所以可以說《詩經》大部分是民歌，再根據(jù)“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保存其民主性精華”的指導方針，剔除貴族有《雅》《頌》之作，《詩經》自然就是“民歌總集”了。庸俗社會學家又進一步演繹：民歌是勞動人民的口頭創(chuàng)作，當時的勞動人民是奴隸，所以《詩經》是奴隸的反抗之歌等等，出籠了許多奇談怪論。《詩經》是“民歌總集”之說，在中外的影響都廣泛而長久，但是歷來都有人不相信，例如：20年代的魯迅，在大學講中國文學史，他注重《詩經》的文本。在他的《漢文學史綱要》這部講義中就不理會當時的“民歌總集”說，根據(jù)《風》

5、《雅》《頌》三部分的實際內容，認為《詩經》是“中國最古的詩選”，“以性質言，風者，閭巷之情詩；雅者，朝廷之樂歌；頌者，宗廟之樂歌也?！盵5]這是從文本的實際出發(fā)；后來他計劃撰寫一部新的中國文學史，在提綱中稱《詩經》為“周詩”。30年代朱東潤曾向“民歌”說提出挑戰(zhàn)。他的長論《國風出自民間說質疑》[6]，比較詳盡地考證《國風》絕大部分詩篇作者并非出自民間，當然，《詩經》也就不是“民歌總集”了?？墒撬奶魬?zhàn)并無人應戰(zhàn)，學術界對這個問題沒有展開討論。50年代末胡念貽發(fā)表論文《關于詩經大部分是否民歌的問題》[7]，提出“把《國風》和《雅》的一部分籠統(tǒng)地說成民歌，不符合它們的實際內容”，他考察論證這些詩篇

6、的作者屬于社會各階級，只有一小部分民歌，大部分是統(tǒng)治階級人士的書寫文學。在庸俗社會學盛行的當時，這個問題也不能展開討論。在《詩經》中尋找可以鼓吹階級斗爭的詩篇，即使穿鑿附會，也太難了。在中學教科書里只能收進《伐檀》《碩鼠》兩篇，大學中文系教科書也不過20篇，經過他們的“剔除”，《詩經》這部世界性的文學遺產，剩下的已經不多了。既然沒有庸俗社會學可以利用的，“文革”時期便發(fā)展到極端，干脆把《詩經》定性為“奴隸主貴族文學”，列入要破除的“四舊”之中，付諸于火炬。這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二次“焚書坑儒”。所謂“民歌總集”說，發(fā)展到最后的結果，便是對自己的否定。新時期以來的十余年，能夠從實際出發(fā)，我們的認識逐

7、漸明確了?！秶L》是15個國家和地區(qū)用地方樂調演唱的歌詩，它們的作者有大小貴族、下級士吏、自由民，卻很少勞動者之作，它們是社會各階級、階層的歌詩，反映各階級、階層的思想感情和他們的生活，從而展現(xiàn)周代社會的風貌，具有更大的認識價值。因為用地方樂調演唱，所以它們和民歌有密切的聯(lián)系，運用了民歌的藝術形式，有些作品帶有民歌的色彩，乃至《小雅》中有些貴族寫的詩也帶有民歌的風味，但它們畢意已上升為書寫文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