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沉郁頓挫”本義探原【文化研究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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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文化硏究論文?杜甫“沉郁頓挫”本義探原杜甫在其所作《進〈雕賦〉表》中曾云：倘使執(zhí)先祖之故事，拔泥涂之久辱，則臣之述作，雖不能鼓吹六經(jīng)，先鳴數(shù)子，至于沉郁頓挫，隨時敏捷，揚雄、枚皋之徒，庶可企及也。后世論者據(jù)此便普遍以“沉郁頓挫”來槪括杜甫的基本創(chuàng)作風格，但對這一槪念具休內涵的闡釋，卻眾說紛紜，十分混亂。我們舉幾種近年出版具有一定權威性的文學史著作為例：1?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硏究所喬象鐘、陳鐵民主編的《中國文學通史系列?唐代文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1995年版）認為：杜詩沉郁頓挫的風格，是集中槪括了他詩歌的主要特征的。具

2、體地說，它至少包含以下幾層涵義:一、它表現(xiàn)了杜詩思想內容的博大深厚，生活體驗的豐富真切，感情的飽滿有力;二、它經(jīng)過較長吋間的積累、醞釀、消化、觸發(fā)的過程;三、它以深厚完整的意境、錘煉精確的語言、鏗鏘瀏亮的音調、頓挫變化的節(jié)奏表現(xiàn)出來。（上卷第515頁）章培恒、駱玉明主編的《中國文學史》（復旦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認為：杜甫詩歌的風格多種多樣，最具有特征性的，也是杜甫自己提山并為歷來評論家所公認的'是“沉郁頓挫”。所謂“沉郁”主要表現(xiàn)為意境開闊壯大'感情深沉蒼涼;所謂“頓挫”，主要表現(xiàn)為語言和韻律屈折有力，而不是平滑流

3、利或任情奔放。（中冊第119頁）袁行需、羅宗強主編的《中國文學史》（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則云：杜詩的主要風格是沉郁頓挫，沉郁頓挫風格的感情基調是悲慨?！劣?，是感情的悲慨壯大深厚；頓挫，是感情表達的波浪起伏、反復低回。（第二卷第290頁）上引諸種關于“沉郁頓挫”內涵的闡釋固然有部分相通之處，但其差異之大亦是非常明顯不待詳說的。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情況，在于“沉郁”與“頓挫”兩個槪念均具有復雜的多義性，論者們各自所取義項不同，又都根據(jù)自己對杜詩風格的認識作了頗為隨意的引申。在探討過程中往往游離于杜甫《進〈雕賦〉表》及

4、《雕賦》之外，而且對“沉郁頓挫“的復義把握并不全面，結論自然也難以準確。本文擬在前人硏究的基礎上，進一步深探本原，徹底解決這一問題。在杜甫之前，“沉郁”與“頓挫”是分別獨立使用的槪念，未曾組合在一起。關于“沉郁”，論者們經(jīng)常提到的例句有：一、“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沉苑（同郁）而莫違”（《楚辭?九章?思美人》）。二、“伊我思之沉郁，愴感物而增悲”（陸機《思歸賦》）。三、“非子云澹雅之才，沉郁之思，不能經(jīng)年銳積，以成此書”（劉歆《與揚雄書從取方言》）。四、“方今皇帝，資生知之上才，體沉郁之幽思，文麗日月，賞究天人”（鐘蝶《詩

5、品序》）。一、二兩例中的“沉郁”含有沉悶抑郁之意,許多論者引申為“悲慨”，與杜甫的憂國憂民感情聯(lián)系起來;三、四兩例中的“沉郁”則是深沉、深刻或深沉之思的意思。古人運用“沉郁”一詞，不外以上兩種基本意蘊。在杜甫《進〈雕賦〉表》中，明確地以“沉郁”與揚雄相對應，顯然典出例三，所取義項無疑是后者。王運熙、楊明先生對此作出了正確的判斷（《隋唐五代文學批評史》第291-292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安旗先生雖未能指出“沉郁”一詞的出典，但他聯(lián)系《漢書?揚雄傳》“默而好深湛之思”，指出“杜甫自比于揚雄主要在一個’深字”（

6、《“沉郁頓挫”試解》，《杜甫硏究論文集》第三輯，第153頁，中華書局1962年版），也可謂殊途同歸，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但他們進一步將“沉具體闡釋為“學力的深厚”（《隋唐五代文學批評史》第292頁）或“構思深沉，不僅指思想觀點，題材內容，也指遣詞造語，結構篇章”（《杜甫硏究論文集》第三輯，第154頁），卻未免有主觀臆測之嫌。筆者以為，杜甫把“沉郁”與“頓挫”組合在一起使用決非偶然，要具體闡釋“沉郁”之義必須首先弄清“頓挫”的意蘊?！邦D挫”的基本意蘊本很單純，《文選》陸機《文賦》“箴頓挫而清壯”張銃注：“頓挫，猶抑折也?！?/p>

7、抑折，亦即曲折之意。但因應用語境的不同，卻又可派生出一系列的引申義，已被論者們論及的有:一、抬作品的語言聲調及情感的抑揚起伏，例如《后漢書?鄭孔荀傳贊》：“北海天逸，音情頓挫?！倍?、指談話中感情起伏跌宕。例如鐘蝶《詩品上?齊吏部謝眺》：“眺極與余論詩'感激頓挫過其文「三、形容舞姿的疾徐變化'例如杜甫《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詩序：“觀公孫氏舞劍器渾脫，瀏漓頓挫，獨出冠時?！币话阏撜叨鄰牡谝涣x項出發(fā)來闡釋杜甫“頓挫”之義，或強調“音”，或強調“情”，或二者兼而及之。有的論者在第一義項的基礎上又作進一步生發(fā)，認為“’頓挫’

8、大抵是表示口己的詩文深于章法，也就是說文字技巧很熟練的意思”（《杜甫硏究論文集》第三輯，第153頁），這些說法表面看來似乎均符合“頓挫”的基本意蘊，但論者們都忽略了關鍵的一點：“頓挫”與“沉郁”同樣都是杜甫自比于揚雄之辭，它與揚雄又是如何聯(lián)系在一起的呢？前文列舉的陸機《文賦》“箴頓挫而清壯”之句，王運熙、楊明先生曾以之作為“頓挫用